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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华生与西藏
1987年,当李华生从美国回来后,便开始质疑过去的生活和绘画方式,他想要做一种前人没有做过的艺术,但却终日惶惶,不知路在何方。已有的名声和财富并都不能消除他内心的苦闷。他退出画院,淡出社交圈,幽居独处,而伴随着独居生活一起到来的,是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。
八十年代末,去西藏旅行或者朝拜的人还没有现在那么多。一天清早,东方晨曦微露,李华生在一阵深沉而绵长的诵经声中醒来,他轻轻地踏进拉萨大昭寺的大门,眼前景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:身着红袍,双手合十的喇嘛们排成长长的一队,踏着相同节奏的步子,缓缓地走进大殿。他们每迈一步,身体便微微一摇。远远看去,像一个个轻颤的红点组成的长线,将天地一划为二。排队进大殿早课本是喇嘛们每日的常事,却给李华生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。
当时也有很多人画西藏,或者是画身着名族服饰的藏民,或者是画繁缛的藏饰和黄色的土墙。但在李华生心里,对西藏的感觉好像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早晨:“嗡嘛呢叭咪吽,嗡嘛呢叭咪吽……”不断的唱念,相似的红色身影一个接着一个……李华生隐约感到,不断的重复本身就具有极大的感染力。
后来李华生回忆:“是寂寞把我从痛苦中解救了出来,因为寂寞,我选择了上山。李华生所说道“上山”是指去藏区。从西藏回来之后,李华生就着手来表现这种重复的力量。传统绘画的经验此时已经用不上了,他必须寻找一种新的表现方式。
起初,李华生画了一根连绵不断、缠绕成团的长线,灵感显然来自于喇嘛所排成的长队。后来他又尝试在大张纸上打线格, 再把每天所想到的图案都填在线格里,直到填满整张纸。整个过程像写一本图形日记。不过李华生又嫌格子中的图案太过现实,于是,他在另一张画中,将图案改成了印章。如果艺术探索至此而止,李华生依然不成为李华生。
虽然李华生的心里也不十分确信,但他本能地感到,这种重复排线而不画任何具体形象的创作方式与他闭门自省,誓与过去相断绝的生活最为契合。李华生并不是一个佛教徒,但当他用一支纤细的毛笔在巨大的纸上一根根排线的时候,万念惧熄,“我”没有了,世界也没有了,这与绵密的诵经声将人包围,杂念无处可停的感觉何其相似!
在之后的数十年中,李华生陆陆续续画过很多线格,有粗线、有细线、有赋予变化的线、有极端克制的线、有圆点构成的线,有篆刻般的线,还有双层组合的线……李华生的线格之路越走越宽,而他的藏区之行也没有中断。实际上,只要绘画之余又身体许可,他就会往藏区跑。